留在毛衣里的暖

春,化开了冬的冷；桃花，剪碎了初春的暖阳，星星点点洒在地上。残雪褪去，化为潺潺的流水，生生不息。我又穿上那件毛衣，在外婆的坟前轻轻拨开上面的野草，说：“外婆我想你了。”

每年除夕，老家是必回的。去年寒假，我与父母带着大包小包又回去了。

伴着腊肉爆出的香味，外婆与往常一样，守在那个阴暗狭小的房间，炉火噼里啪啦地欢呼雀跃，却依然没有驱走这房里的阴冷之气。我瞥见外婆手上拿着一捆毛线，旁边放着还未成型的毛衣，鲜艳的颜色使整个房间明亮起来。

帘外拥红堆雪，窗内暖意融融。

炉火已经没了喊叫的劲，只是轻轻地燃烧着橘红色的火光，窜上了外婆毛线，也躺在了我的书上。一老一小，织衣，看书，像是西湖断桥边那座湖心亭，与世隔绝，宁静祥和。然而我却不及张岱那份宁静致远，此时的我，正因为期末考试失利而心躁，书中的字未曾用心读一个。外婆明白我的浮躁，她对我说：“来，眼睛歇一歇，看看外婆织毛衣吧！”闻言，我放下书，静静地看着。一穿，一挑，一开始我觉得手法复杂，没过多久就发现过程无比单调，枯燥不已。而外婆，竟然沉浸其中，握着毛衣针的手指，欣欣然，在鲜艳的毛线之间轻盈地跳跃着。这时，她慢悠悠地对我说：“孩子啊，读书这事儿急不得，就像打毛衣一样，慢慢的，一针一线，踏踏实实，衣服才会厚实暖和……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心想，以后一定得多跟外婆在一起，好好修炼内心才是。

可是，不曾想，腊月二十三，外婆把她为我织好的毛衣给了我。

第二天，腊月二十四外婆因突发心脏病，抢救无效而去世……

大年三十，外婆过了头七，该启程了。记得那天，整个村子整个村子都张灯结彩，红艳艳的，辞旧迎新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，却也震碎了我的心，泪水洒落一地。外婆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为了我；她把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留给了我。为寒冬怕冷的我织毛衣；为失意迷茫的我加油打气，可怎么就突然地永远地离开了呢？

唢呐响，白布飘……我穿着外婆亲手织的柔软手工毛衣，顶着两只核桃大小的眼睛送外婆一程，爬上外婆安息的山顶时，夜已深了，山脚下有零星的灯笼为外婆指路。那夜，寒风呜呜地吹，似是子规的哀啼，凤凰的挽歌。我与外婆也常登山赏梅，一路有说有笑，只觉一切温暖可亲。可是，今夜为何格外的冷呢？

过了两天，我的母亲忙完丧事回到家，递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包裹，说是外婆留给我的。打开一看，竟然全是毛衣，不同的尺寸大小，各种各样的花色和款式，全都是我最亲爱的外婆特意织给我的。

我愣住了，母亲告诉我，原来外婆害怕自己的时间不够，看不到自己的孙女长大，就早早帮我织好了……

那天，我又穿上那件毛衣，外婆坟前的野草随风摇曳，阳光很暖很暖，仿佛穿透了我的心，永远留在了那里。

教师点评：

一碗手织的毛衣，暖的不仅是身更是心。孤灯下外婆织的毛衣饱含了一位老人对孙女的关心和爱护，外婆的朴实无华，却足以慰藉心灵。作者善于体察生活，本文以小见大，匠心独运，将毛衣里的爱写得细腻温暖而动人。语淡情浓，描写细致，无论是人物的刻画还是环境的描写，都是画面感极强，镜头感十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