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人的精神物质

    在“史无前例”的十年中，“紧跟”，成了诗人和编辑们不成文的“守则”。不管你是否情愿，非 得无条件“紧跟”不可。尽管两只脚是自己的，却只有a紧跟”的份儿。于是一时标语口号诗，泛滥成 灾，说大话、假话、空话的诗，大行其道。有一种诗叫“万能胶”:有些作者把欢呼三中全会的诗作， 寄到了编辑部，没有刊登，退回去了;到了五中全会，把“三”字改为“五”宇，又送到编辑部欢呼来 了。吹颂国庆的诗作，编辑部退回去了，到了元旦，把国庆改为元旦，又送到编辑部歌颂来了。编辑部 为了应急，一也往住储备了一批这样的“万能”诗。有一种诗美其名曰“抢时间”:作者这种诗的目的 是明显的，就是希望“捷足先登”。党章还没发表，他便闻风而动，星夜写了《夜读党行》.寄到编辑 部来了。“七一党的生日还隔个把月，《七一颂歌》之类的诗，就大批涌到编辑部来了。还有二种“议 价诗”:诗的题、内客、行数以及交货时间.概山编辑部决定，或者山作者提出，双方议定，仓促成交。 总之，编辑根据框框组稿，作者遵命炮制，彼此心安理得，名日:“赶任务”。我在编辑部，也曾无可 奈何地做过这种诗的“买主”。诸如此类，不一而足。有人统而言之，把这些诗叫做“表态诗”，“节 日诗”，或者千脆叫做“通用票证”，“月份牌”，“处理商品”，等等，讥讽诗人们廉价出卖感情， 这些机械制造，统一发售的劣质货色，严重地败坏了新诗的名声。这一类“诗”的要害，在于它根本没 有诗人的真情实感，因其虚假而益见其丑恶。

    我们有的同志，在当时的情况下，被骗或被迫“紧跟”过，是可以理解的。但是，我也曾见过，有 所谓“诗人”者，他曾自诩为党的“忠诚战士”。他“紧跟”，是自觉的，是得风气之先的，一因而跟 得比谁都紧。“诗言志”，他言的是“首长”之志。他的诗并没有自己的真情实感，没有自己的个性， 有的只是“首长”之流的旨意。这种所谓“诗人”，是实实在在投有灵魂的，即使脸上再贴金，也属徒 然。当然，这一类“诗人”是少之又少的，但是在“四人帮”肆虐的年代里，这一类“诗人”瓦釜雷鸣 ，把诗风带坏了，“诗”，成了只有共性的缺乏真情实感的文字游戏，这就不可能不使许多写诗的同志 感到迷茫，甚至在创作实践中自觉或不自觉的受到这一类“诗”的影响。有一个画猫头鹰而遭迫害的画 家，同我谈起诗歌创作的时候，他说他对我解放前的诗作还能背上几句，可是，他认为我在a四人帮” 统治时期所写的一些作品，已失去当年的“韵味”。我细想了一下，他所的“韵味”，也许正是作为写 诗的人在自己作品中所流露的真情实感吧?

    诗，总是诗人的精神产物。真正的诗，总是带着诗人自己的思想，意志，感情和气质的。而诗人的 ，“这一切”，又是与人民呼吸相通，血肉相连的，他抒“我”之情，也是抒人民之情。诗人的自我表 现和表现人民，诗人的个性和人民性，总是在流露着真情实感的诗篇中达到了完美的统一。古今中外， 一切有成就的诗人，概莫能外。